昏暗的灯光在定制的水晶灯里缓缓摇曳,像一团团火苗正在燃烧,又像是一条条小蛇吞吐信子。
芳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了。古老而神秘的挂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搅得她杂乱的思绪更乱了几分。
她和德胜是少年夫妻,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为了他,她放弃了往上的机会,回到了家乡一起入职学校做了老师。
她练习书法,他就在一旁画画,画中的人手执毛笔肃然地盯着宣纸。
“你做每件事情的时候都那么认真,有时候该放松还是要放松些。人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对身体可不好。”德胜指着画中紧捏毛笔,手背青筋分外明显的手说。
“唉,你哪里知道哟。”芳华搁下笔擦了擦手道:“今年我又被任命为毕业班的班主任了。除了自己分内的教学工作,我还要负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时,哪里还有时间放松哦!”
“话是这么说……”德胜还想再劝几句,芳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打断道:“明天我班的美术课给我吧,我给他们做个小测试。”
“这……不好吧……”
“中考美术又不计入总分。”芳华一句话就把德胜所有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起风了,窗外树影摇曳,映在窗帘上如鬼影崇崇。
“明天我就找人把阳台上的那些毛细竹全给砍了!”芳华转惧为怒冲着外面大喊大叫起来。
王德胜一定是故意的,当初买房偏偏要买在这最高层,就为了这多出来的一块阳台面积。说什么种花养草是为了陶冶情操,我看就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芳华暗自庆幸,幸好她早早把他轰出去了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在这个家里作什么妖呢。
想到这,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掏出手机给最好的闺蜜拨去了电话:“爱梅,你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我呀为了和他在一起几乎是放弃了一切。没想到他转过头来居然咬我一口,说什么我天天只知道工作忽略了他的感受。当初明明是他要丁克的,现在又怪我不能生。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离婚成全他们那一对野鸳鸯的。有孩子又怎么样?我不松口,他也只能是私生子。有本事他起诉离婚好了,他不怕丢人现眼吗?”
话筒那边的人打了一个哈欠,同样的话重复了千万遍将友人的耐性磨得只剩下沉默倾听。
芳华觉得没趣,挂断了电话又在家里寻摸起德胜出轨的证据来了,这些到了离婚的时候都是多分财产的法宝呢。
她打开书房的门,拉开书桌抽屉翻出钥匙打开里面的小匣子,又翻出里面的小布包拉开了拉链掏出一张票据,这是她在德胜衣服口袋里翻到的单子,他在婚姻存续期间给外面的女人买了一个品牌包。上面有包包的编号不怕她到时候不承认。
盯着票据看了好一会儿,眼眶红了,眼泪续成一条线,扑簌簌落下,好巧不巧有一滴泪落在了票据的公章上,芳华连忙伸手去擦。
指尖接触到纸张的刹那,她的手像被电击了似的,哆嗦起来。这票据是假的,上面的公章居然是贴上去的。
芳华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盯着房间的每一扇窗户,仿佛在窗户后面有摄像头在监视着她一般。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在把王德胜轰出家门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把家门钥匙换了。他是怎么进来换走票据的?不,他一定不只拿走了票据!
芳华快步走向了卧室的保险柜,果然里面少了一只纯金的手镯。
“砰砰砰”,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顾大妈一开门却见芳华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怎么了这是?”
“德胜最近是不是回来了?”芳华余怒未消,眉毛高高耸起像两道出鞘的利剑。
“你老公有没有回来,我怎么会知道?莫不是你怀疑我把他藏家里了?”顾大妈受到芳华的影响,说话也变得尖刻起来。
芳华朝屋里瞥了一眼,浑身的力气像是卸了一般软绵绵地跌坐下去:“顾大姐,你是不知道啊……”在顾大姐的半扶半搀下,芳华将如何发现德胜出轨到家里无故失窃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不能吧,几十年的邻居了,没看出来呀!”
“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顾大姐。你我都是女人,你可得帮帮我啊!”
“怎么帮?”
“换锁!”
“换锁?”
“没错,你看我们两家共用一个阳台中间只有一道铁丝网隔开。他如果从你们这边翻过来偷东西可是轻而易举啊!”芳华指着绿色钢丝结成的网认真地分析起来。
“我不让他进我家,他不就进不来了吗?为啥要我换锁啊?”顾大姐有些犹豫,换锁费钱还费时间。
芳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监控后才道:“你怎么就能知道他没有偷偷复制过你们家的钥匙呢?你看大哥的钥匙随手乱放,他要是趁你们不注意偷偷复制了一把,你又怎么会知道呢?不管是为了帮我也好,为了防贼也罢。你们还是换个门锁吧。你看这新闻这些老门锁小偷要开是轻而易举啊……”
“好,好,好。我这就找人换锁。”顾大姐将人送到了门口,满口答应了下来。
看着对门新换的指纹锁,芳华感觉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新的问题。阳台上隔断的铁丝网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花盆边上还出现了脚印。
“糟糕!”芳华心中警铃大作一路小跑进了房间。
这次不见的是她最爱的一个品牌大衣,虽然买了有些年头,但是保养得非常好。如果卖也能换个几千块钱。
“死不了的王八蛋,是有多没见过好东西,就连衣服你都偷,你穷疯啦!”芳华疯了似的冲到了门口破口大骂起来,她直骂得精疲力竭发丝凌乱坐在地上直喘粗气那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她还是一位人民教师。
“我说许老师,你要是丢了东西就报警。这一层就咱两户人家,不知道的以为你在骂我呢?”顾先生端着杯白开水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他虽然读书不多,但很知道说话的契机。
“你……你说得对。”芳华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我这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要给王德胜开门,那你们就是帮凶是同案犯!”
不知怎的,她就迁怒到了顾先生头上,这下顾大妈也不干了:“许老师,你要是看见德胜从我们家钻进你家,你就报警好了。不要无凭无据冤枉人。你家要有这么多好东西怕偷的话,就请两个保镖站门口好了,也顺便看看王德胜有没有打我们家门里进去!”
那一架,两家人吵得很凶,闹得整栋楼都知道了。还出动了派出所的民警,当然民警是被芳华叫来调查失物的。
因为家里没有安装监控,门上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事情很快里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发生后,芳华越发敏感起来,她在家里家外都安装了监控。但是德胜似乎是开了天眼,每一次回来都会提前断了电路,监控也成了摆设。
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芳华的好胜心。她把全副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和德胜战斗之中。
“许老师,过两年您也该退休了。学校方面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觉得你调去后勤部更合适一些,毕竟也要给年轻的老师锻炼的机会嘛。”几次公开课上出了错,校长直接发话调了她的岗。
“好,这样一来我就有更多时间对付他了。”芳华咬着后槽牙答应道。
调去后勤后,芳华时常偷偷返家,为得就是抓德胜一个现形。但是德胜总有办法躲过她的侦查,反而留下一堆让她起疑的蛛丝马迹。
“楼下的电闸开关是谁家的?是用什么控制的?”
“这哪来的梯子?怎么一直没人收拾?”芳华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一天,两天没人回应。芳华就在群里破口大骂。
好不容易有人回了,她又是一阵臭骂。
哪怕一阵风吹倒了她的电动车加装的伞,她都要在群里质问疑心别人故意对付她。
“这许老师莫不是神经了吧?”私下里邻居们议论纷纷。
“别说,昨天她好像又报警了,我看着民警朝着她家去了。”
“被迫害妄想症啊?”
“家属得引起重视啊,时间长了对她自身和邻居都是问题!”
终于有一天,驻守群里的网格员突然发了消息征询线索,本单元楼住户许老师在工作期间突然情绪失控打伤了同事后不知去向,希望有知情的邻居提供线索。
这一次,热闹的住户群突然陷入了沉默。还是几天后新入群的住户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自称是德胜和芳华因为性格不合离婚好几年了。
没想到芳华会接受不了这一变故产生了被迫害妄想症。因为芳华的父母亲人都已过世,所以在他和校方领导的共同陪同下,芳华已经入住精神病院治疗了。
消息一出,群里的住户纷纷点赞。只是这热闹的表面下又不禁让人产生了别样的猜想。